轻落叫我赶紧去看看。我到时，那张纸还落在地上。我捡起来一看，上面只有几句话：定州城危，程氏已逃，儿命在旦夕，父王母妃，若儿回不来，阿颂就托付给你们了。我眼前一黑，随后便没了知觉。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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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谢承瑛怒道：“你懂什么，我宁安王府，深受皇恩，我谢承瑛，志在家国天下，这些，阿颂都懂的。”
　　“那你急什么，你不也是怕她死了，或是怕她再也不会原谅你了吗？”
　　谢承瑛跟我说起他和秦敏的这番对话时，我好奇道：“谢承瑛，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懂，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死呢？”
　　“我们相识这么久，这点了解都没有嘛？至于第二个问题，我只有两个字回答你，直觉。”
　　谢承瑛说，“在这次战争中，鞑子损兵折将，就连帖木儿也被抓了，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。搞不好，过不了两日，鞑子的大军就会兵临城下……阿颂，无忧明日要回京去，你跟她一起。”
　　“好。”我低头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了。
　　夜里，我在院子里躺着，碧云给我送来了几个大的锦盒。
　　说之前以为我回不来了，很多产业都变卖了，这些都是银票和田契，现在我回来了，自然交还给我。
　　我摆摆手，闭上眼睛看也不看：“放在你手里就是。”
　　碧云错愕。
　　“怎么，你难道不跟我一起去京城吗？那些小幺儿走了就走了，难不成你也要走？”
　　碧云委屈道：“我若想走，还用等姑娘到如今吗？”
　　“好妹妹，我逗你玩，别哭别哭。我的意思是，从今往后，不管在哪里，咱们都在一处，也有个照应。”
　　经历了这么多事，我虽说不上看透什么。
　　但于生死离合之事，也算是有了不少新的体会。
　　碧云在我初来定州时就已经陪在我身边了，我出了这样的大事，别人都走了，只有碧云没有，足见她真真是个实心肠，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待了她。
　　很晚我才迷糊地睡过去。
　　天快亮时，我感觉到有人进了我的房间，但这么多天没有好好睡，我实在是太累了，眼睛都睁不开。
　　我只感觉到那个人在我床边站着，站了很久很久。
　　我像是被梦魇住了。
　　可是那个人身上的沉香味太熟悉了。
　　我在心里喊出了他的名字，谢承瑛。
　　我和无忧公主的车驾一起离开的定州。
　　回头看时，谢承瑛站在城墙上还在望着我们的方向。
　　他今日穿着白色的蟒袍和玄色的铠甲，和我初识他时，他在月下巡城，和帖木儿大战时穿的衣服一模一样。
　　无忧公主低声道：“阿颂，已经看不见了……兰陵打完仗就会回来的，你别太担心，他在战场上，几乎没有败绩。”
　　我放下车帘，苦笑道：“上了战场，阎王爷才不认识你是谁呢，殿下劝我，殿下不也担心他吗？”
　　我们都知道这场战争与从前的不一样。
　　它不像是鞑子往常来滋事。
　　鞑靼最是记仇，这回在这里损失了这么多人马，又被抓住了大将。
　　他们是一定会来复仇的。
　　况且，帖木儿和鞑子的那位小公主又是那么要好的关系……
　　无忧公主叹气道：“只盼着兰陵能撑到援军来，定州山高水远的，若是撑不到……”
　　“撑不到会如何？”
　　我虽在定州住了半年，可我对定州的形势，对定州附近的布防，一概不知，我对鞑子的了解也很有限。
　　正因如此，我更慌张，更担心。
　　我期盼着能从无忧公主的口里听到一些能让我安心的话，然而我却失望了。
　　无忧告诉我，鞑子曾经久攻扬州不下，攻下后选择屠城。
　　在本朝历史上，扬州十日，是众人心中的痛。
　　屠城？
　　我脑子里忽的一片空白。
　　我也听过那场战争，扬州沦陷后，守城的将军选择了殉城，他用自己的佩剑自刎，对着京城的方向，死也没有投降。
　　我还听过鞑子十年前打的一场很激烈的战役。
　　那时鞑子设计将我军诱到悬崖边，悬崖底下就是大海。
　　鞑子围困我军数日。
　　最后，我军惨败，数万人投海。
　　想了想，我朝和鞑子之间，打得秋色平分，有来有往，就是从宁安王府开始，是从谢承瑛父子开始。
　　既如此，鞑子攻下定州，只怕……
　　但我什么也做不了。
　　我只能看着马车越走越远。
　　翻过了一座座山，又越过一条条河，最终回到了京城。
　　那时，京城突然下起雨。
　　一连好多天，雨声不绝于耳。
　　我因没有地方住，谢承瑛又早跟宁安王府打了招呼，我不愿让他牵挂，也便在宁安王府住下了。
　　还是住原来的院子，伺候我的还是轻落。
　　王妃来看过我。
　　她握着我的手只是叹气。
　　我也握住她的手。
　　别的，我们都没说，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了。
　　王府每隔两日都会收到边关的奏报。
　　起先，王爷和王妃还能冷静。
　　到了第七封信，王爷看完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，王妃看过后直接昏了过去。
　　轻落叫我赶紧去看看。
　　我到时，那张纸还落在地上。
　　我捡起来一看，上面只有几句话：定州城危，程氏已逃，儿命在旦夕，父王母妃，若儿回不来，阿颂就托付给你们了。
　　我眼前一黑，随后便没了知觉。
　　再醒来，无忧坐在我的床边。
　　她的手中还有一封盖了戳的战报。
　　她的手微微垂着，没什么力气的样子。
　　看我睁开了眼，碧云过来扶起我。
　　“怎么样，我听说你们王府也收到消息了，现在感觉怎么样了？”
　　我眨了眨眼睛，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到脖子，滴进衣服里。
　　“你别哭，现在收到的消息，都只是被困住，不一定就是最坏的情况。父皇……皇兄已经奏请父皇，想尽办法调动周围的守兵去支援了。二皇兄从京城率领三十万控鹤军，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的。”
　　我小声问：“殿下说的最快的速度，大概是几日？我们现在看到的战报，从定州送到京城，又大概用了几日？”
　　无忧不语。
　　我惨然道：“最坏的情况说不定现在已经发生了，陛下怎么会愿意为了一个谢承瑛，倾尽所有呢？”
　　无忧面色愧疚，因为她深知我说的是对的。
　　帝王从来都是人世最无情的人，管你是什么骨肉至亲，是什么心腹手足，是什么爱卿爱将，他们不会去思考什么人情。
　　帝王的心里有一杆秤，秤的两边，谁更重，他们就会拟定相应的对策。
　　宁安王府和谢承瑛，纵使当初为朝廷立下过赫赫功勋，那也不过是从前的事。
　　现在谢承瑛得罪了鞑靼，鞑靼为了复仇大举进攻定州，一定是倾尽全力。
　　此战，鞑靼必须要赢了才能出气。
　　若我朝也倾尽全力去抵抗，那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。
　　陛下一定会想，就算鞑靼屠城，牺牲一个定州，鞑靼消了气，知道再打下去谁都没有好处，愿意坐下来谈判，以定州换取谈判的资本，也并不是一件坏事。
　　至于那些周围的士兵，陛下只是口头调动，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动。
　　二皇子殿下虽然和谢承瑛交好，三十万控鹤军就算急行军到定州，起码要两月。两月后，战局如何谁能说清？
　　这些我明白，我这样一点，无忧也明白。
　　王爷和王妃当然更明白。
　　都知道谢承瑛没了活路，可是谁都不愿意说出来，谁都想着或许有奇迹发生。